美色当前,她自知自己没什么抵抗力,于是端端正正坐着剥虾,比之学堂上课还要目不斜视。
她慢慢吃着,少时他便是如此体贴温和,今日剥虾倒也不奇怪,没准还没习惯上官的身份,只把自己当需要照顾的弟弟罢了。
今日一顿饭,晏临比大考时鲜活多了。这是好事。
再出门,弦月当空,点点星子爬上树梢,一辆玄青色的马车停在酒楼门口,一侍卫恭敬立在旁边。
宋连似乎有些印象,这人名唤逍墨,是来接晏临的。
晏临回身朝两人道别:“缄默司见。”
月色下好像更美了。
宋连暗骂自己真没出息,于是放声大喊了句大人慢走,嗓门连蒋明川都压了下去。晏临似乎讶了一瞬,才勾了勾唇,朝她微微点头。
待晏临马车走远,二人一路往回走,蒋明川朗声笑道:“真羡慕你在晏大人手底下做事!”
宋连陪着呵呵笑了两声,实则内心又在想着,早晚得对那张脸免疫,可别误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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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临上了车,等帘子放下,逍墨赶忙给他围上披风,又将手炉放进他怀里,车里镶了暖炉,方才逍墨掐好了时间刚添的柴火,此时烧的正旺,晏临脚下踩着脚炉,热气蒸蒸向上。
等车内都布置好,逍墨用袖子蘸了蘸满脸汗珠,便退出去执辔驾车了。
四月夜,晚风宜人,可惜晏临无从享受,他许久未骑马吹风,清爽怡人的,如今成为了避之不及。
那张面孔萦绕在他眼前,像是海面下一株奇异诡艳的花,花瓣在海水中摇曳舒展,周身形成了一圈幽蓝色的漩涡,咸腥的海水泛起淡淡的香甜,勾着人向下探究。
这花是幻象还是真实,长在何处,有毒无毒?
“逍墨,这世上会有长相完全相同的人吗?”晏临怏怏地枕靠在身侧的茵褥上,从前他车里是不备这些的,但到底今时不同往日,十年了,他也不再想扭着性子为难自己。
这病起初时,他甚至一度难以自制,手里有什么便摔什么,拒绝一切搀扶、照顾,直恨的双目通红,可这恨撒向谁去,他连恨都恨不明白。吐了几次血,人便老实了,卧在床上一句话不说,就那样了无生气地喂什么喝什么。
直到来年又开了春,公孙先生的几句话,令他心中疑窦得了证实,祖父的死的确有异,人才又活了过来。
隔着布帘,逍墨的声音闷闷的。
“大人说的,属下不懂,但,人海泱泱,有类似长相也是有的。”逍墨说话一向谨慎,此时也是斟酌着开了口,晏临不说,他也不会询问为何如此发问。
晏临没再说话,他抱着暖炉合上眼歇息了片刻,恢复了些精神,又在车内融融暖意下发了层虚汗,这才睁开眼。
他从袖口拿出许筠蘅给的册子,不过扫了两眼,立刻坐直了身子。
这当真是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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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连要着手准备找住处了。
以往缄默司会安排公廨,本身人就不多,干脆大包全揽,宋连也乐得方便。不知今年怎的,可昨晚楚教头传来消息,风宪台那边说还没人住的屋子都要修缮一番,至于什么时候恢复,目前还没个准信。
可后天便要走马上任了!宋连行囊都收拾好就等拎包入住呢。
第二日一大早,宋连便起身准备下山看房。既是要去看房,穿衣打扮她也是思量了许久,既不能太寒碜,叫牙行看轻自己不诚心招待,也不能露富,白白让人宰了。
最后,宋连打算作书生模样,穿一身半旧青袍,但这衣服质地甚好,也好叫人觉得这是个有些底子又很清高拿乔的主儿。
“哇,小科,你这样穿真挺像说书先生口中的俊俏书生,”蒋明川虽有玄武卫的住处,但他爱凑热闹,也要去帮宋连掌眼,此刻正绕着宋连来回打转,止不住的啧啧称奇,“这走在街上,说不定就有姑娘看上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