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裴家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七天后,裴世安下葬了,先前那些帮裴世安说话被罚的人自发的过来了,孤儿寡父的,她们多多少少也凑了点银子给这两父女留着,叫他们安稳度日,灵堂上哭声不绝,众人皆是泪湿满襟。
也不知道是在哭裴世安,还是在哭她们自己看不到头的未来。
原本飘摇的政局,因为裴世安的死,越发显得动荡了,太子的事妥当虽妥当,但是冒冒然的处理,终究还是叫有些人心生不满。
一时间,朝堂上越发风起云涌了起来。
又是一个夜晚。
宫里头的夜实在太长了,好不容易熬完一宿,天亮了,然而很快,下一个夜就将来临。
朱墙琉璃瓦将时间所有的血腥,污浊都掩盖了下去,在血肉煮的膏脂里,硬是糊成了盛世的景象。
当朝永嘉帝已经掌权三十五年了,这在大周君主中绝对算是最长的。关于她的传言众说纷纭,此人虽不如先帝那样开疆拓土,堪定山河,但是也绝对算得上是有成之主。
她少年时期因其父不得武帝的喜爱被扔到了边疆十二关,却大破了柔然,将西域诸国彻底打的俯首帖耳。青年时期当了皇帝后,更是大兴德政,吏治清明。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年纪上来了,有些事也力不从心,中年时养了十几年的前太子云宏意图联合漠北谋反。而到了老年,再怎么威风八面的人,还是嘎巴一下子,倒在了床榻,起不来了。
太子过来的时候,皇帝已经醒了有些时间,她的病的确是在好转,之前醒的不过醒一柱香,还说不了话,这阵子倒是醒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间距也越来越短,行动也利索了许多,竟还能看奏折了。
看的太子近乎有些心惊肉跳。
皇帝去年刚过了六十大寿,她眼角的笑纹很是明显,头发也是花白的,穿着龙袍斜靠在榻上,精神头竟然出奇的还行,手里拿着奏折细细的翻看着。
身侧的沈相姎只坐在床边,她手里拿着碗还没喝的药汤。
“琛儿。”
翻看奏折的声音很轻微,然而在静谧的宫殿里却显得格外清晰,太子跪在地上,低声道:“儿臣在。”
“裴世安怎么样了?”
皇帝喟叹着,仿佛在说家常似的,然而太子却不敢吭声,她抬起头,而后又低了下去,闷声道:“已经下葬了。”
明明皇帝早就已经知道了,却还是要故作讶异的抬起头,她的眼神并不冷漠,甚至可以说是温和,在太子的身上逡巡着:“朕病着的时候,你做了很多,做的也都不错,就是有一点,这池子里的鱼还没长呢?倒是着急着炖汤了。”
无端的,太子竟然从里面听出了点阴阳怪气的感觉,她低下头:“儿臣愚钝,有些事做的不周,还请母皇教诲。”
“只是这裴世安一案,儿臣实在是没想到,儿臣当日收了有人的举报,就叫崔霈,杨纯搜查了裴家,没想到,却找到了裴世安与陈静祉曾经来往的书信………”
“书信里明确的写着,裴世安要陈静祉帮着她私藏前太子宫中漠北血统的逃犯,而陈静祉也应允了。”
皇帝眼睛落在了太子的身上,她没有孩子,自从最用心的云宏去世了后,对于这些个甥女们的明争暗斗也是睁一只眼闭一眼。
然而有些事做的太过分了,不得不敲打:“是吗?只有书信?”
说到这,太子突然沉默了:“自然还有证人,是十几年前前太子身边的宫人,还有……还有裴世安家里搜出来的一些关于对于母皇的东西……”
“说什么?”
她睨着皇帝的神色:“说您……纵用前朝王室,宠信异族,忠邪不分………”
“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