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素手捂住江春言喋喋不休的唇瓣,“你总是那一套说辞,字里句里要同我划清界限,你就这么不愿与我在一起?还是说,你不懂如何去爱人?”
江春言阖目,他想自己早已身处炼狱,面上依然是温润的公子,内里却腐朽溃烂,宛如恶鬼。
什么是爱?爱人之心对他来说过于奢侈。
良久后,他开口,却下意识回避她的发问,“殿下今日去围猎了?听闻秋猎遭袭,您可有受伤?”
她摇了摇头,“许是幸运,事发时我并不在父皇身旁,倒是三哥他替父皇挡下那一箭,现下死生不知。”
三皇子活不了,他中的是血见愁,毒性会生生融于他全身的血液,最终尸骨腐烂。
江春言这样想着,轻声道:“殿下恨那刺客么?”
虞昭此刻已走到另一侧长桌上坐下,“谈何恨不恨?这宫中每日要死这么多人,待得久了,也就麻木了。我只求能保全自己。”
她扬手唤他过去。
桌上摆着几道菜碟,色泽俱佳。中央处摆一鸳鸯锅,熬的久了,汤面“咕咚”冒着热气。
虞昭拿汤勺盛出一块鹿肉,放到他的碗里,“尝尝,今年特供来的西京梅花鹿,据说肉质鲜美,有滋补之效。”
他沉默片刻,道:“殿下今日冒险围猎,就是为了这鹿?就算这鹿肉再难得,可您也不该以身涉险——”
万一那箭矢了准心,射在她的身上,他应当会害怕、后悔罢。
江春言因自己所想而心惊:不知从何时起,他竟开始担忧和安公主的安危?
虞昭眸中笑意清浅,“驸马身体还需康养,太医说了,食此鹿肉可补亏空。”
他夹起碗里那块鹿肉,细嚼慢咽,鹿肉质地细腻,在碗中静置许久,已不复温热。
他却觉如鲠在喉,烫的心慌。
“对了,驸马冬日里总是惧冷,尚衣局送来那些毛料我都不太满意,就顺带猎了一只雪狐,等隔几日围脖做好了宫里便差人送过来。”
……
风依旧喧嚣,雨依旧阑珊。
可他心里却渐渐有了温度。
这是江春言第一次拥虞昭入怀,他想: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他就与她好好做一对寻常夫妻。她若是喜欢他温雅干净的模样,他便将肮脏与不堪隐藏起来。
他仍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不爱虞昭,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一直陪在他身边就好了。
·
江春言久久凝视那行字,眼尾泛红似欲滴血。
先前是她视他为“明月”,她用两年时间让他卸下心防,他开始希冀与她之间会有可能。
她怎能离开他?
她第一次唤他“夫君”,竟是在一封诀别书里。
江春言思及此,喉间涌起腥甜,他拿帕掩唇低咳,竟生生呛了一口血。
他拭去唇边血迹,将书信收好,放入锦匣中。起身走出殿宇。
深春乍暖还寒,凉意袭人,江春言穿得单薄,身形瘦削,眸中水光潋滟,神容凄苦。
虞昭怎能抛弃他,选择燕国王子?
如若不是他暗中相护,她如何能顺利离开?
江春言仰面,不让泪落下:她今生既已与他拜了天地,便只能做他江春言一人的妻。
生则同衾,死亦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