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匪在边关横行霸道十余年,全靠手中一柄刀,从来没有怕过谁,见周清嵩这般脸色也不曾退缩,冷笑着将事情一五一十道来,好让四周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听个清楚。
王府临街,附近的百姓听着动静探出头来,仔细一看当真吓了一跳,脑袋缩回去不过片刻,再探出头来就是与家人一起,又好奇又害怕看着这一幕。
周清嵩虽贵为王爷,却不爱摆什么架子,兴致好了与寻常人家一同吃酒也是有的,但到底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站稳脚跟的人,脸面一黑往那一站,当即叫人不敢抬头,话都不敢说一句,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取你性命。
钱匪与之有些相似,却又不大一样,他强势惯了,素来不曾在意脚下蝼蚁,今倒是头一回,想利用这些废物给周清嵩施压,逼他交出周清鸢,是以收一收身上的匪气。
无奈他在边关,名声早已臭烂不堪,装出这副模样,更让人害怕。
周清嵩素来直来直去,万不会多想,当即冷笑就要骂人,亏得纪骁拉住了他。
“永嘉殿下来清州不过几日,先后遭遇南疆蛮子不提,为解清州之难,孤身犯险自掏腰包,奔赴江南买粮,只为安置城中流民。你虽是山匪,平王念你对抗南疆有功,宽容以待,怎料你钱匪竟不领情,在城中横行霸道不说,胆大包天竟敢行刺公主,如今恶行败露服毒自尽,你怎可还这般大言不惭,要求交出永嘉公主?”
纪骁一番话,声音不大,却足以传进周遭看热闹的百姓耳里,一时间在这街巷中炸开来。
悄声的议论隐隐传来,多是咒骂钱匪不大厚道的。
钱匪瞪着这人,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杀人抵命天经地义,便是公主也不能例外,你们迟迟不愿交出人,怕不是想徇私?”
纪骁轻笑,退后几步,抬眸看向平王。
平王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冷不丁对上纪骁的眼神,鬼使神差的会意了,大步出了门,指着钱匪鼻子破口大骂。
“……还想让永嘉偿命,你做梦!不若你先为你屠戮的无辜之人抵命吧,哼,土匪永远是土匪,成不了气候!”
钱匪横行边关这么多年,断然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过,恼羞成怒之下,拔刀就与一帮兄弟冲上去。
周清嵩岂能惯他,当即拿了武器,与之混乱厮杀在一起,纪骁也未能幸免。
武器碰撞的声音回荡在整条街,四周凑热闹的百姓见势不妙,早已关好门窗,躲在家中不出声了。
一炷香后,街巷归于平静,流淌的血混杂着雨水淌得到处都是,
纪骁扔下刀,不住喘着粗气,“此事王爷打算如何上报?”
周清嵩垂首,瞧着脚下钱匪尚未闭眼的尸首,抬脚踢了踢,确认人死透了,方才回他:“山匪挑衅在先,刺杀再后,死有余辜,如实上报就是。”
纪骁默然,莫名察觉,他家殿下与平王颇为相像。
待回到小院,透过大开的窗,隐隐能看到殿下,姑娘精巧的侧脸隐在雨中,面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上挑的桃花眼无意一瞥,正正朝纪骁看来。
纪骁随之一笑,加快脚步进屋。
屋里,陆绮和纪泠捧着话本,正给殿下讲述话本中的,精彩故事,逗得殿下乐个不停。
眼看纪骁回来,两个姑娘打过招呼,极为识趣的告辞。
纪骁清咳几声,在床边坐下,摸出枕头下的信,问殿下可曾看过。
周清鸢移开目光,正欲说些什么,反倒瞥见这人红了耳根,潋滟的桃花眼睁得更大,盛满了疑惑,上上下下细细打量纪骁,“侯爷难不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逛了花楼?耳根怎红了。”
她未当回事,语气颇为轻快上扬。
“莫有的事,殿下莫要乱说。”纪骁失笑,褪了外衫,和衣躺在床上,下意识般将殿下揽进怀里,下颌抵着殿下柔软温热的额前,烦躁劳累的心随之平静,“殿下看过信,可有想过接下来该如何?”
周清鸢不说话,手指揪着侯爷的里衣系带玩,绕在指上一圈又一圈,复又抽离,玩得爱不释手。
她不是不想说,实则是不知该如何说。
如若现在回京,对抗顾思佑仍旧是无从下手,她手中仍没有筹码,能保她不会再次被赶出京城。
纪骁抱着她,磨出茧的手指顺着殿下瘦弱的后背,轻轻抚过,未曾出声,打断殿下的思路。
良久,周清鸢方才发现问题所在,“复仇的不止是我,怎你一点主意都没有?”
纪骁沉默片刻,“我若有主意,殿下可会听我的?”
周清鸢眨眨眼,摸摸鼻子,不敢吭声。
纪骁轻笑,将她抱得更紧,“那还有何可说,全凭殿下做主就是。”
他本就没什么朋友,与二叔三叔来往不多,在认识殿下前,最为在意的便是老侯爷父亲。
他已失去父亲,如若再失了殿下,那他孤家寡人一个,活着还有何滋味,更别谈什么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