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点完琅羲他们要吃的菜,她接着再报了两个菜名:“再来个翠竹山菌,跟糖醋藕排,藕排的糖醋味道要越重越好,再来壶米酒。”
“得嘞,您放心客官,绝对包您满意。”
厮役记完菜名,转身打算报给厨房。
羽涅跟想起甚么似的,又叫住他:“且慢我们的人有事会来得晚些,菜不用太着急上。”
厮役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小的明白。今儿个好几桌客人都是这般,点了菜就赶着去刑场看那何仁之掉脑袋了,您那几位朋友…想必也是去凑这个热闹了?”
羽涅没否认:“嗯。”
厮役满脸堆笑:“小的先给您上几道爽口的凉菜,热菜等人齐了再立马现炒现上,保准热乎,您看这样可还妥当?”
羽涅语气轻脱欢快:“有劳,就按您的安排来。”
“好嘞!”厮役麻利甩了甩手中汗巾,重新搭回肩上:“小的这就给您张罗去。”
临了,他还不忘叮嘱:“要是您再有甚么吩咐,尽管招呼小的就是。”
说罢,厮役退了下去,踩着微微吱呀作响的木地板,去了厨房。
闲来无事,羽涅百无聊赖斜撑着脑袋,从竹筒中随意抽出一支筷子,在指间把玩。
之前,在实验室时她转笔很有一手,现下换成筷子玩得也不差。
移形换影间,她蓦然回想起,方才送子竞离别时的场景来。
平生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离别。
好歹互相认识了近一个月,时间算不上长,他们一起经历的事情却都是大事,平柔然,除奸佞,包括她制成孔雀蓝。
深刻的事情,总教人记忆深刻。
这几件事加起来,比她过去几年遇见的所有事加起来,还要精彩。
她指间的筷子不知何时已停下,悬在半空,久久未动。脑海中又浮现那人离去的背影,不由低声嘟囔一句:“走得这样急,连头也不回……”
话一出口,她便自嘲地摇了摇头。人都走了,再念叨又有何用?这般絮叨倒显得自己放不下似的。
少顷,她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转念又想:回建安,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能避开沙场刀剑,不必日日提心吊胆。只要防着那桓恂,他自己安安稳稳做个文官,
其他不说,至少能保证留下一条小命。
反正这太平日子没有多久,不时整个天下都会陷入混乱之中,打仗是迟早的事。
而且,北邺这个被世家大族牢牢把控一切的王朝。他们那些掌权之人一手遮天,个个踩在底层人身上饮宴作乐。百姓如草芥一般被层层盘剥,民不聊生。
她可是听琅羲说了,先帝想要打破被世家大族左右皇权的局面,而实行了七年的策试,今年不知因为何种原因,又被搁置到一边。
寒门想要再上升做官的通道,再一次被遏制,只能通过顶级高门唯才是举,才能进入仕途。
说是“唯才是举”,可谁人不知,“家世”才是入仕核心条件。任你旷世逸才,南州冠冕,家世不过硬,也是无用。
羽涅身为上过学的学生,明白此番作为,分明是开历史倒车。
也知不向前走,而向后走,向来不会有好下场。
为了这样的王朝拼命,此刻在她看来,并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