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诧异地问:“你可否跟他好言好语?”
小臣陶五说:“小的谨记大王的话,出门要和气,我都说给这老头一些刀币,只要他肯借我们些水吃,结果他还说刀币不能埋在地里发芽!”
允听这话里暗藏讥讽,心中有些诧异,便下了车,自己朝那农户走去。陶五、公子挥、侍卫梁齐,还有婉也跟在后面去一探究竟。
柴禾扎就的门虚掩着,允推门走了进去。只见院子里摆着几个大盂,里面全都灌满了水,允看到这个情景顿时有怒火冒起,这家明明水源充沛,竟不肯借给陌生人一点。但他还是按下脾气,这时有一个老人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扶着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爷爷不是说过不借了吗?你们怎么又来烦我们?”那孩子说道。
“老人家,我们一行人行路口渴,可否行个方便?”
“我们给你方便,谁给我们方便?这水是我和爷爷花了两日时间从村子东头用木桶一桶一桶跑了几十趟才取回来的,给了你们,我们用什么?”那孩子争辩道。
“这么多水用来做什么?”允不解。
“浇地!这些日眼见是播种黍的时节了,可是老天一滴水都不落。我和爷爷只得担些水来,慢慢浇了田,后面好灌溉。”
“没有其他人帮你们吗?”
“我家还算好的哩!有的家里没有劳力,只能让地荒着!整个村子只有村东头一口水井,大家都是跑到东头一桶桶挑了来。”
允陷入了沉默,确是有近两个月不曾下雨了,但庄稼最等不得人,如果现在种不上,明年就只能打饥荒了。
“挥,叫咱们的人都过来,帮这老汉浇田!再去别家问一问,若缺人力的,也帮他们挑水浇田,先赶上这节气再说!”
老头听说允是来帮忙的,不好再板着脸,让孙子从屋内拿出一水瓢,亲自舀了水,端到允的面前。“贵人喝些水,莫怪小的刚刚无理!实在是这挑一担水,从村西到村东,来回要大半个时辰,浇一片地,不容易啊!”
“这位姑娘,你是不是口渴?若渴了,也来喝一些吧!”老头看一如花似玉大姑娘认真地瞧着他,颇有些不好意思,便也招呼婉喝水。
众人喝罢了水,除了允、婉和挥,其余人都随着老汉去田里了。允见到门外一棵纳凉的大槐树,便走到树下,坐在一石头上休息。挥见允沉思不语,便说道:“百姓们见天吃饭,如今天旱,他们跟着遭罪,这也是自然之道。大王心里莫要太责怪自己了!”
允叹了口气,说:“这一年我尽量不兴兵,为的就是百姓休养生息。奈何我福德不够,上天不肯怜悯我鲁国百姓啊!这时节若跟不上秋种,明春不知又有多少地方闹饥荒!”
婉心中却颇为震动,她以前也曾听诸儿聊过民生,常常为各种琐事劳心劳力。可今日是随允亲自走地头田间,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又是不同。婉从地上拽下一条长长的草叶子,递到允的面前。允不解地望着婉:“这是何意?”
“大王,你可见过雨天,雨水顺着这草叶子往下流?”允摸不透婉的意思,只是轻轻点头。
“那你可见过竹竿切断做成的竹筒?那水沿着竹筒流起来,是不是毫不费力?”
挥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兴奋地说:“夫人是不是想用竹筒一样的物件把水引流到那农夫的田里?”
允笑了:“夫人的想法倒是好的,只是哪里去找这么长的竹竿?除非。。。”
“除非我们造一条这样的竹竿!”婉接到:“刚刚挥大人说百姓见天吃饭,可天有不测风云,人讲的是事在人为。若我们造一条这样的竹竿,从水源处引向百姓的农田,等到春秋播种时,百姓就不用再发愁田地枯竭了。”
“我们可以开挖成竹竿状的深沟,再用石头砌好,这样既能旱时灌溉,又能雨时蓄水。石头堆砌好,就不用担心雨天泥水坍塌,损毁了水沟。”允边想边说。
挥说道:“大王这法子妙极!刚好我那些部下最近清闲着,待会我便去找司徒大人一起商议一下,等我们结束这行程,我便让这些部下各自领一片区域,争取在立冬之前把这件事办好!”
允站起来拍了拍挥的肩膀:“还等什么行程结束,你这就去找司徒大人!”
挥笑着作揖领命,朝田间去了。树下只余允和婉两人,允笑看着婉,眼中又是喜悦又是自豪:“想不到你竟有这样的见解!”
婉被他瞧得有些羞赧,转过头望着远方的田地,一群人正在那里忙碌着。“我只是随口说了几句,还是大王体恤百姓,愿意花人力花钱在这上面,又让大臣马上行动起来。那老翁若知道您是当今鲁君,心里不知要怎么感激呢!”
婉这几句话半真切半恭维,如同微风拂面,撩得他心中痒痒的。他不再看婉,朝前走去。这女子,每每和她在一起,总有意想不到之事,月夜下的她翩翩若仙,今日的她又似男子般思量民生,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呢?
这边挥一边指挥几个侍卫田间帮忙,又派了一个侍卫去曲阜调兵,务必帮整村人完成秋种。全部安排停当后,挥才匆匆跟上允一行人的队伍,继续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