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森林。
古老虬结的树木如同沉默的巨人,将月光撕扯成破碎的水银,无声地流淌在盘根错节的树干上。
往日里充斥着夜行动物与魔法生物低语的林地,此刻却死寂得像一座被遗忘的荒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能将生灵肺腑冻碎的尖锐寒意。
一道迅疾的黑影撕裂凝固的夜色,如离弦之箭般穿行而过,风掀开他宽大的黑色斗篷,露出底下修长健硕的躯体和一截覆着盾形鳞片的黑色龙尾。
桑德罗停下脚步。
他的目光越过被冰霜覆盖的蕨类植物,直直刺向前方那栋诡异的建筑——一座被冰封的红木屋。
木屋与一颗遮天蔽日的巨大红杉相依而生,树木的根须与屋子的地基盘结,枝丫温柔地环抱着屋檐,宛如一对永恒的恋人。
但现在这对恋人却被封在一座晶莹剔透的冰冢之中,厚重的寒冰覆盖了每一寸树皮,冻结了每一片杉叶,无数冰晶凝结成的蝴蝶停驻在表面,翅膀上闪烁着粼粼的魔法辉光,像是为这座冰之陵墓守灵的魂魄。
“小智。”他的声音因为连日奔波,显得有些沙哑,仿佛是金属与岩石在互相摩擦。
“桑德罗大人!”白色大耳狗受惊般转过来,看清来人,焦急的神情稍稍缓解,“您回来了!”
桑德罗大步上前,每一步都踏碎了脚下新生的薄冰,发出清脆的裂响,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截了当地问:“伊薇尔还好吗?”
“我不知道……”说起这个小智就急得团团转,“叁个月前,光明与秩序之神降临地狱,与魔王掀起圣战……凡人当然感觉不到什么,但伊薇尔大人是霜之魔女,又……哎呀!总之她最怕这个了,逸散的神圣气息灼伤了她,她就用魔力把自己冰封了起来……现在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桑德罗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不再多问,迈开长腿就要上前:“我进去看看。”
“别啊!”小智慌忙扇动大耳朵,飞过来挡在他身前,“伊薇尔大人把自己封起来前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
桑德罗根本不听,他在外游历时,突然感觉到天地间的魔法元素陷入狂暴的沸腾,这变化让他浑身龙血都有些躁动,他立马想到伊薇尔,不顾一切地冲出拉维昂,日夜兼程赶回来,看到的又是这样一幅景象,耐心早已耗尽。
他抬起手,覆盖着鳞片的龙爪从斗篷下亮出,在月下泛着黑曜石般冷硬的光泽,每一片鳞片的边缘都锋利如刀。
没有丝毫犹豫,他一爪刺入那厚得足以抵御大型攻击魔法的冰层。
“咔嚓——嘭!”
巨响在寂静的森林中炸开,惊起一群夜鸦,冰层也应声龟裂,蛛网般的裂纹以龙爪为中心疯狂蔓延,冰晶碎屑如同破碎的星辰,四散飞溅。
“桑德罗大人?!”
他无视了小智在身后的惊呼,撕开一道足够一人通过的裂口,俯身钻了进去。
红木屋内比外面更冷。
一楼的公共区域,桌椅、书架、壁炉里燃烧的柴火,一切都被封在晶莹剔透的冰里,像一座被遗弃的冰雪博物馆。
他一路向上,龙爪撕开所有阻碍,冰晶蝴蝶受惊般从墙壁和楼梯上簌簌飞起,又在空中化为细碎的粉末。
二楼是属于他的巢穴,那里的一切都保持着他十五个月前离开时的样子,现在同样被冰霜覆盖。
而叁楼是伊薇尔的绝对领域。
叁楼的门早已与墙壁冻成一体,桑德罗用肩膀猛地一撞,整扇冰门轰然倒塌,一股几乎能将灵魂冻结的寒意扑面而来,让他身后的龙尾都不安地甩动了一下。
房间里的一切都由冰雪构成,冷冽得像是北境极圈的冬夜,墙壁布满厚霜,天花板上垂落晶莹的冰棱,而中央,是一张由整块万年冰核晶雕琢而成的大床。
伊薇尔正虚弱不堪地侧躺在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