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皖南淡淡地收回目光,并未直接拆穿,而是将案桌上的卷宗徐徐推至她面前,“你且看看有何遗漏?”
她来看?
云裳一怔。
让她一介仵作来查大理寺少卿所写的文书?这位谢大人今日莫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她暗自腹诽,却也只能按照他的吩咐恭敬接过。
展开卷宗,谢皖南行云流水的字映入眼帘,他的字如同他这个人一般,写得极其漂亮,清俊中含着锐利,有自己的一套风骨。
起笔从容,收势凌厉,字字疏朗如松骨入墨,却在转折处暗藏牵连。那些笔画看似清隽,实则力透纸背,宛如一把未出鞘的长剑,每一笔都藏着锋芒。
她从头到尾细查了一番,却连个错字也没瞧见,她一脸莫名地合上案宗,双手呈上奉还。
“大人明察秋毫,验尸录详尽无遗,并无纰漏。”
谢皖南淡淡应了一声,从她手里接过卷宗,衣袖掠过案几时带起一阵松墨香。
云裳两手空空地怔愣在原地,暗自思忖他此举用意。
这时忽听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只见刘大夫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青瓷药碗。
“解药成了!成了!”
刘大夫气喘吁吁,连声音里都带了几分颤抖,“这次多亏了苏公子,这解药方可大成……”
刘大夫一生都醉心医术,此刻他满脸充斥着喜悦,一双老眼中亮得惊人,望向苏清越的眼神早已从最初的怀疑转为毫不掩饰的赞叹。
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吾辈有此后起之秀,今后必将发扬光大!假以时日,那些失传的古方,兴许终有重见天日之时!
苏清越从刘大夫身后缓步踏入,他依然是一身风雅,只是发丝微乱,月白的衣袖处染了几处深色的药渍,却无端削弱了身上那股风流气,显得可靠许多。
见众人目光齐聚在此,他微微一笑,拢袖朝着谢皖南行了一礼,“草民幸不辱命!”
赤岸一个箭步上前,狐疑地打量着那碗乌漆嘛黑又泛着紫的药汁:“这玩意儿真能解毒?”
“赤岸!不可无礼!”赤行低喝一声,赤岸无辜地摸摸下巴,退了回去。
谢皖南从案桌前站起身,朝两人颔首道:“有劳二位!”
“分内之事啊……”刘大夫捻着胡须,忙不迭地将药碗递给离他最近的云裳,“快!给柳氏服下,这药离火不过半刻,药效正强,许得趁热喝……”
云裳接过药碗,只见碗中热气氤氲,药汁颜色极深,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暗紫色,散发着苦涩味的草药清香。
她走进床榻,赤水立刻小心翼翼地扶起柳氏,抬手扒住她的下颚,让她能张开嘴。
云裳舀起一勺药,轻轻吹散了热气,将药汁缓缓喂入。
屋内鸦雀无声,唯有药勺碰触碗壁的轻响,所有人都屏息注视着柳氏的反应。
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柳氏苍白的脸色竟如枯木逢春般,渐渐有了血色,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柳氏眼睫颤了颤,唇间溢出一声呜咽,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我……”她咳了两声,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茫然的目光扫过一屋子众人,最后落在离她最近的云裳身上,瞳孔皱缩。
“我这是……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