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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聋的惊雷仿佛劈开了莫家老宅沉重的屋顶，也将那血腥混乱的一夜定格在到场的每个人的骨髓里。

瓢泼大雨肆虐整宿，冲刷着青石板上的血痕，却冲不散弥漫在宅院里的恐惧、愤怒和死寂的绝望。

莫忘夏命悬一线。

那把锋利的刻刀几乎切断了她半侧脖颈的生机，血如泉涌，染红了半身嫁衣，也染红了赵氏和莫失俭最后的理智。

整个莫家老宅在凄风苦雨中乱成一团，请来的赵郎中在赵氏那把寒光闪闪的劈柴斧和莫惊春冷静却不容置疑的指令下，几乎是抖着手完成了缝合和包扎。莫少谦奉上极为丰厚的礼金，终于堪堪将莫忘夏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莫惊春让莫少谦和莫失让拿来两床被子铺在地上，几个人一起将莫忘夏抬到被子上。莫忘夏刚缝合伤口，这时移动很容易让伤口再次裂开，尽管是夏日，可地上还是有些湿冷，直接躺上去对身子不益，更何况是重伤的人。

被子上的莫忘夏气息微弱，脖颈包裹着厚厚的白布，如同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只有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赵氏握着斧头的手，直到郎中离开时才被莫少谦和几个胆战心惊的仆妇强行掰开。

她瘫软在地，眼神空洞，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

莫失俭则跪在女儿身前，额头磕破的伤口已经结痂，混着泪水和血污，整个人如同失了魂的木偶。

大房文氏和莫念秋早已躲回自己屋子，紧闭房门，仿佛外面的血雨腥风与她们无关。

莫老太太秦氏受了惊吓，躺在自己屋里哼哼唧唧，咒骂着“扫把星”、“家门不幸”。

莫老爷子依旧捧着茶壶，只是那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恐惧和后怕，他坐在正堂上首，听着外面渐渐平息的混乱，第一次觉得手中的紫砂壶沉重得端不住。

其他的客人早已离开，虽然每一位客人离开时都点头应下今晚的事不会外传，但眼神总是不由自主的投在受伤的莫忘夏身上。莫失良和文氏牙咬的快要碎了，可脸上还装出十分伤心的模样。

这一夜，莫家老宅的红绸彻底褪色，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无法掩盖的丑闻。

天刚蒙蒙亮，雨势稍歇，但天空依旧铅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

莫家大门外便响起了急促而不耐烦的拍门声，开门一看，来的正是县衙李税官派来的管家和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身后还跟着两个衙役，几人的脸色都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正堂里，气氛凝重得如同结了冰。

莫老爷子勉强坐在主位，一夜之间仿佛又老了十岁。

文氏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应付，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试图遮掩：“陈管家，师爷大人，您看这。。。。。。天有不测风云，忘夏那丫头昨夜突发急症，病得厉害，实在是。。。。。。实在是无法按时过门了。。。。。。还请李老爷宽限几日。。。。。。”

“急症？”

陈管家冷笑一声，三角眼里满是精明和鄙夷，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文氏的话，声音尖利，“莫大奶奶，您当我们李家是聋子瞎子不成？昨儿夜里你们莫家闹得鸡飞狗跳，血都快流到大街上了！什么急症要动刀子抹脖子？还差点搭上亲娘亲老子的命？我们老爷在衙门里听得一清二楚！续弦是图个吉利安稳，不是找晦气！你们莫家养出这等烈性寻死的女儿，是存心要克死我们老爷吗？！”

师爷看了眼缩在角落，脸白如纸，连头都不敢抬的莫失良，才慢悠悠地捋着山羊胡子说话。不过他语气冰冷，还带着官腔的压迫。

“莫老爷子，莫大老爷，此事非同小可。莫二丫头宁死不嫁，闹得人尽皆知，已是让李老爷颜面尽失，沦为浮梁县笑柄。若是再强行迎娶，万一过门有个三长两短，这克夫、逼死人命的名声，李老爷担不起，你们莫家更担不起！这门亲事，就此作罢！李老爷仁慈，念在往日莫家供奉窑务的情分上，不予追究，但婚书庚帖，必须即刻退还！从此两家，再无瓜葛！”

“退。。。。。。退婚？！”

文氏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苦心经营，不惜牺牲二房女儿换来的攀附机会，眼看就要化为泡影！

攀附官府的梦碎了，窑务司那边的减免税收的文书，还有自己闺女和高家的婚事。。。。。。她不敢想下去。

“不。。。。。。不能退啊！师爷大人，管家大人！忘夏丫头她。。。。。。她只是一时糊涂！等她好了，想明白了。。。。。。”

“好了？”

陈管家嗤笑，“好了我们老爷也不敢要！谁知道哪天又犯糊涂？赶紧的，把婚书庚帖拿来！我们老爷说了，一个时辰内见不到东西，就等着衙门的差票吧！”

两个衙役配合地向前一步，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

莫失良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去，毫无主意的求助般看向亲爹。

莫老爷子嘴唇哆嗦着，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挣扎和颓丧，最终，他无力地挥了挥手，嘶哑道：“。。。。。。给。。。。。。给他们。。。。。。老大媳妇，去拿！”

攀附的梦碎了还能黏上，念秋丫头的婚事也能再议，这些总比被李税官联合窑务司刁难，最后“官”字号被夺，家破人亡强。

就在文氏战战兢兢去取婚书庚帖时，一个虚弱糙哑却异常清晰、带着玉石俱焚般决绝的声音，从通往三层院子的回廊处传来。

“分家！”

“我们二房要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