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中午,蓝京和施若桐在城东一处茶园里的茶室包厢见面。
茶园老板是汪泉烟大学同学,铁杆哥儿们,为接待蓝京全天关闭茶园;蒲旭则扼守在楼下唯一通道边喝茶。
施若桐也真的戴着假发,化装成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这次见面真的煞费苦心。
甫一落座,施若桐迫不及待道:
“知道吗蓝市长,军部已跟朝明省委谈妥放弃围城港换取另一处秘密军港扩建事宜,节后大概率要启动港口改制,进度或许很快,比咱俩预想的快得多!老领导都被这样的节奏搞懵了,根本来不及把我捞出去,意思就是坚守岗位自生自灭……”
蓝京一挑眉毛道:“不对呀施主任,你的编制在军部,不归钟组部管。”
“整体移交给地方,连编制带国有资产,在京都一行字的事儿,不知道给我们造成多大麻烦,”施若桐流露前所未有的软弱,“安运阳双规,蒋育邦辞职,军部的反应是‘已阅’,没有任何跟进,更不会安排干部空降,接下来主导权都在朝明……帮帮我吧,蓝市长!”
“国资之间经常有类似置换,但这回速度如此之快委实出人意料,想必有强力人物居中斡旋,”蓝京沉思道,“问题在于省委怎么考虑推动港口改制,赤浥港是省国资委、省港务厅等多部门共同负责,地方党委正府配合,从实际效果看不尽如人意,省直部门之间扯皮推诿,地方居中掣肘,资本趁虚而入,去年赤浥港年报已经不太乐观,今年肯定更差,因为我们围城港在强势发展嘛。给地方主导也有矛盾,据我所知至少有两股资本势力提前得到风声并开始布局……”
施若桐一拍桌子喝道:“哪两股?我先灭了它们!”
蓝京以责备的目光看着她道:“又鲁莽了……资本能被你轻易灭掉就不叫资本,全世界绝大多数正府包括米国都被资本控制,目前为止没有灭掉它的办法,因为发展经济、城市建设都离不开资本,它是柄双刃剑,施主任。”
“偷偷摸摸通过种种手段企图控制围城港就是没安好心!”施若桐道。
“《资本论》告诉我们资本的本质是逐利,这并非问题,关键在于我们如何制订与资本共存的监督、制约和促进的机制,通过制度设计引导其成为社会发展而非破坏的力量!”
蓝京道,“你理解的股份制是两三百亿入账随便用,每年分百分之三、百分之四天下太平,那是老百姓朴素的存款意识;资本由于自身募集成本、边际成本等,收益不能低于百分之六,还只是账面部分,真正争夺的焦点在于港口控制权,改制后你虽然是董事长可只有一票,不可能象在管委会那样事事说了算,重大事项提交董事会讨论,因此得董事会者得天下。”
“噢,有钱的才有资格进董事会,什么都是有钱人说了算?”
施若桐没好气道。
“你理解得有偏颇,”蓝京道,“有钱人为什么有钱?除了富二代,起码在某个方面比穷人强,哪怕运气;让穷人说了算,提的思路无非是吃光用光身体健康,合适吗?但也不都是有钱人,国资委也有席位,港口连同你在内至少三位执行董事。”
“很好啊,国资委给两席,加上我们自己三席,如果九名董事的话票数稳稳过半,还是我说了算!”
施若桐道。
蓝京摇摇手道:“账不能这么算,施主任。第一,围城港的体量规模起码设置13名董事,实际上肯定不止,赤浥港就有15名董事;第二,在资本博弈过程中,国资委、其它参股国企考虑的角度往往与你不同,会很大程度分散票数;第三资本之间即股权董事之间会有合纵连横,因此如何掌控董事会学问很深,远远比掌控常委会难度更大。”
施若桐听得脸色发白,又一拍桌子道:“妈的我干不了,实话实说干不了,我早点打辞职报告回家挑水种田,不愁那些烦心事!”
蓝京温和地问:“你撂担子,刚刚起步的金融城、海上风电怎么办?上马才几个月的四大项目又怎么办?望亭岛旅游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人造沙滩和海底珊瑚成为亮点,半途而废?到你的级别职务身份,不单为自己而活,真的要考虑到国家利益、港口利益、老百姓生计,施主任!”
施若桐默然不语,一盅接一盅喝茶,良久低低地问:
“那怎么办?这会儿就咱俩,不妨摊开来说,围城港短短一年多时间走出低谷、勃勃向上,你占六成功劳,薛立权占三成,我只占一成,改制后的围城港还将保持这个权力结构,你规划,薛立权主持,我在台前张牙舞爪,这么说够明了吧?”
蓝京笑笑,道:
“你的话涉及一个更深的概念,影子正府,当然不同于眼下严防死守的影子组织,但有些类似,就是台前与幕后的关系,我是围城市长,乐意充当你所说的影子正府首脑。”
“好,很好,请继续!”施若桐两眼发亮道。
蓝京道:
“因为改制框架还没出炉,眼下没必要讨论太细,包括董事会组成、人数等等,但万变不离其宗,有些可以未雨绸缪,比如资本,人家派资本潜入,我们为何不用资本应战?”
施若桐呆住,半晌道:“我们有资本吗?市财正算不算?要么海上风电集团作为国企入股?”
蓝京哈哈大笑,道:“海上风电集团里面就有港口股份,你这是拿港口的钱买港口,象话吗?”
“这方面我真的不懂,所以才向你讨教。”她理直气壮道。